第100节
  眼见女孩给自己骗得眼圈越来越红,叫庚野气笑又心疼,他托握着她后腰的指骨轻蹭了下:“胡说八道什么。”
  别枝被他蹭痒了,顿住。
  不等她低头去看是什么坏东西在挠她痒痒,就忽然被提醒了似的,恼怒:“你还叫她亲爱的!”
  庚野:“?”
  别枝:“你都没有那样喊过我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庚野终于慢慢回过味来了,他轻狭起长眸,放松了神色,靠在沙发里,他神态松弛又倦懒地盯了女孩几秒:“你是不是,什么时候做梦了?”
  差点声泪俱下的控诉一停,别枝忽然卡了壳。
  是梦么。
  好像是哦。
  醉得晕乎乎的女孩调动着生了锈的脑子。
  思考了几秒,她放弃了,凶巴巴地看他:“难道在我梦里,你就可以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吗?”
  庚野一顿,低眸失笑:“行,都是我的错。还有什么要算的梦里的账,来,一并算了吧。”
  “你罄竹难书,你等着。”
  别枝醉得眼神恍惚,但不耽误她凶,低头在庚野身上四处乱摸,“我找找……我手机呢。”
  “——”
  庚野差点让她摸出了反应。
  他忍了几秒,还是抽空让出左手,修长指骨勾抵住她腕骨,给她双手手腕一并握住了,铐上手铐了似的,将人拎起来,扣在胸膛前。
  别枝被拽得往他身前趴低了点。
  “别拿你自己来考验我的道德,”庚野低头,在她蜷起的手指上轻咬了下,轻声慢调地威胁,“我经不起。”
  可惜醉鬼听不懂威胁。
  于是美人蛇在他怀里挣扎得更厉害了。
  直到某一刻,别枝忽然停住了。
  像是发现了百思不解的事情,她低下头,神情凝重地静止了几秒。
  然后被握着的手指竖起来,她慢吞吞抬眼,并戳了戳庚野的胸口:“庚野,你的沙发成精了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庚野此刻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是紧绷的战备状态。
  但他没动,只懒洋洋抬了下眼皮,从鼻腔里“嗯”了声,算作回应。
  别枝:“它变高了,还会跳哎。”
  被她当作人形沙发的庚野闻言,缓慢地挑高了左侧眉尾:“……你确定?”
  他嗓音无故哑得厉害。
  微微仰起的漆眸里,也满是要吞人的,墨潭泥沼似的污黑。
  “真的。”
  别枝充满求知求证精神地点头。
  粉白色的长裙从她腰下铺展,像美人鱼的尾纱,覆过庚野的腿。
  而裙下,女孩跪抵着沙发的腿蓄力,抬起上身,又坐了下去。
  “——”
  跟着声闷哼,青年腰弓骤沉。
  握着她后腰的手也一瞬收紧。冷白脉管由指骨根张起,如弦蓄势,明晰又性感。
  而罪魁祸首对自己的累累罪行毫无察觉,还兴奋地睁大了眼:“庚野你看,它像跳跳床一样,软软的,还会弹——”
  话未说完。
  忍无可忍的男人掂了下腰弓,扣着她后腰的手向下一滑,勾住了女孩腿弯,直接将人打横抱进了怀里——
  “拿上你的包。”
  那人说话的语气有些冷,透着点低哑消沉的性感。
  别枝迟疑,小声,慢慢捏上他衣袖:“你要把我丢出去了吗?”
  庚野没说话,低眸扫下一眼。
  别枝委屈地从他臂弯上方探出一只胳膊,勾住了沙发角落里的提包,还没攥稳。
  庚野蓦地抱着她从沙发中起身。
  “……!”
  一阵重心变化,在酒精下更叫人头晕目眩。
  等被庚野抱起向玻璃栈台下走去,别枝才有点懵懵地回过神,她仰头,看见了青年凌厉而紧绷的下颚线,还有压得平直的薄唇。
  “你为什么生气了?”
  庚野没看她,只是借着腿长优势,快步穿过了已然散场的惊鹊酒吧一楼。
  “拿手机,发消息给你表妹,说你今晚不回去了。”
  别枝茫然地抱着提包:“……啊?”
  “以后都别想沾酒了,别枝,”庚野故意幅度很轻地掂了她一下,报复似的,“你喝酒会变傻的。”
  女孩被那一下晃动,吓得立刻搂住了庚野的脖颈。
  换来了头顶一声恶意的低笑。
  两人转眼就到了通向二楼的楼梯口,正遇上下来的服务生,对方一望见抱着别枝的庚野,愣了下,等反应过来,连忙向旁边侧身避让。
  “庚哥,”服务生犹豫了下,“要把二楼那间空着的客房收拾出来吗?”
  庚野长腿停顿,他垂眸思索了两秒:“不用,她睡我那儿。”
  “噢,好的。”
  服务生连忙低下头。
  恰好此时青年抱着女孩从他面前上楼,就被他扫见,女孩松垂在那人身前的裙尾晃荡,拂在青年黑色长裤前,又明显支起的那一大块阴影。
  “!”服务生像是眼神被烫了下似的,飞快挪开了。
  庚野的房间在二楼长廊的尽头,和包厢区相反的方向。
  进门是一套带淋浴卫生间的卧房,左手边还有个不大的衣帽间。右边的另一个房门内是他自己的运动室,放着些简易的健身器材。
  庚野在山海市也有自己的房产,但不怎么常过去。大平层太空旷,一个人住起来总有种居高欲坠的寂寥感。
  因此他从前住宿舍,后来休假待退,就时常住在这边。
  房间里东西不多,月色从百叶窗投下,拓在平整的深灰色床上,像笼了一层雾或纱,显得房间里的一切都模糊,清冷,又漠然。
  庚野在门口慢慢停住了腿。
  他忽然有些恍惚。
  这些年他太多次一个人推开这扇门,一个人洗漱,一个人冲澡,一个人坐在床边,一个人望着百叶窗外清冷的月光。多数时间他什么也不去想,任由时间消磨流淌,偶尔压抑不下的时候,他才会忍不住去想,她在哪片天空下,那边是白天还是晚上。
  太多回了。
  以至于这一刻仿佛才是个梦,怀里抱着的,安静得像不存在的女孩也真的并不存在。仿佛这一切只是他在某个没有训练和任务的夜晚,在漫长又无望的等待里,终于疯掉以后的幻想。
  “庚野?”
  直到别枝尚带着醉意的声音将他唤醒。
  那层雾散尽,心跳怦然落回胸膛。
  庚野低头,抱着女孩迈入房间,他侧了侧身,原本要去压墙上的开关,却又停住。
  “枝枝,把灯打开。”他抱着她,侧抵在入门的墙前。
  那人低了低身,哄她似的,声音里是在她清醒时也鲜少展露的柔和轻缓,像怕惊醒什么。
  别枝抱着包,刚刚上楼前后,那点轻微的摇晃跟坐秋千一样,她都要睡过去了,又被这人弄醒。
  困得有点不满。
  但她还是没拒绝,也没问原因,女孩慢吞吞抬手,借着昏暗里的月色,在墙纸上摸上去,碰到了开关。
  “啪嗒。”
  炽白的光洒落。
  照进了一个在黑暗里等了很多年的房间。
  别枝听见头顶有声很轻的叹,尾音里是难抑的轻颤。
  “……庚野?”别枝不解地仰脸,不太习惯忽然明亮的灯光,又往他颈下躲了躲,“你还在生气吗?”
  “没生气。”
  庚野抱着她,将人压在墙壁前。
  黑色毛线衣领下,他喉结缓慢而深沉地滚动,很久后,他才靠下来,在她柔软长发间的脸颊旁轻蹭了蹭。
  “是你太轻了。”庚野低声。
  轻得像梦一样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身前没有声音。
  庚野原本以为别枝又睡过去了,就抱着女孩直回身。刚要将人放到床上,他才发觉她正睁大了乌黑澄净的眼,警惕地望着他们身旁的房门。
  庚野一顿:“他们下班了,不会上二楼来。”
  怕别枝不放心,庚野抬腿,将门勾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