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追加
  她嗔怪着看向CoCo:“人家可能卖得早,我们也是昨天才出手的,正好赶上这波大涨。NFT市场波动大,起起落落是常态,你这样,反而会扰乱别人的判断和信心。”
  陈汉升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,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顺着话头说:“对,落袋为安,稳妥为上。晗晗说得对。” 他看向她,眼神热切,“那还有没有类似‘赛博敦煌’这样有潜力的其他NFT项目?最好是画廊自营或者深度合作的,那个马克佛毕竟是独立经纪人,总觉得渠道不太稳定?” 天下的生意总不能让马克佛一个人做了吧,陈汉升试图跳过那个拿乔的马克佛,直接在画廊体系内寻找更可控的投资标的。
  她面露难色,轻轻摇头:“国内NFT市场还在早期,合规性要求很高。我们目前对于NFT板块,主要是提供展示平台和交易担保,属于寄售模式。平台上架的作品,艺术家或者发行方,比如马克佛这样的经纪人团队将作品授权给我们,我们负责展示和促成交易,收取佣金。画廊自身作为一级发行方直接发售的项目,非常少,而且通常体量不大。”
  她看到陈汉升眼中闪过的失望,话锋微转:“如果想大规模地购入有潜力的NFT资产,绕过中间商直接从源头艺术家或小型工作室收,当然可以,理论上成本更低,但那就需要您自己花费大量精力去甄别艺术家,一个个去核实创作者的真实性和作品原创性,评估其长期价值,还要直接谈判价格和交易细节,耗费的时间精力巨大,而且风险极高,很容易买到赝品或者没有流动性的‘垃圾’项目。”
  “马克佛虽然主要在二级市场活跃,也收取不菲的佣金,但他作为目前业内规模和信誉都还不错,手里掌握着经过初步筛选的优质项目库和成熟的发行渠道,某种程度上,支付他的佣金,买的是他团队的筛选能力和一定程度的风险缓冲。在时间和精力有限的情况下,他是效率和安全性的一个平衡点。”
  陈汉升眉头紧锁,显然对马克佛的规矩不满:“难道马克佛现在不卖,市场上就买不到了?”抱怨归抱怨,他没有忘记今天的目的。“如果我想再加注一笔资金,能不能由你出面跟他谈?争取一个优先购买权或者额度?” 他略一沉吟,报出一个数字,“这次我要他手里最好的项目,最看好的系列!钱不是问题,关键是要拿到货!”
  第二天北京时间中午12点,那间视野开阔的“数字艺术与新兴媒介”总监办公室内。
  厚重的窗帘拉上了一半,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,屏幕上显示与马克佛进行端到端加密通话的界面。略显失真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,显然经过了变声期处理。
  “感谢您的青睐!不过,正如市场所见,‘赛博敦煌’系列目前热度持续攀升,社区共识极强,地板价还在稳步上升。我们内部评估认为,其升值潜力远未完全释放,尤其是核心稀有款。因此,短期内我们并无计划大规模抛售库存。” 他说的德语,态度礼貌而坚决,摆明了要囤货居奇
  陈汉升看了翻译字幕之后,的脸色沉了下来,目光转向张晗,带着无声的催促和压力。她立刻接过话头,用不太熟练的德语打招呼:“嗨,马克,我是晗。”
  “Mark,陈总的实力雄厚,目前只是他初步试水,更重要的是,他代表的是国内高端阶层对NFT领域的关注。如果能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,未来都可能成为你的重要渠道,也能提升NFT的社群素质。这比短期囤货待涨的收益,想象空间更大,也更稳定。” 她操着不太熟练的德语说道。
  马克佛精明的笑了,带着点傲慢:“亲爱的晗,感谢你的提议。但我们团队目前不缺稳定优质的合作伙伴。我们的价值,源于我们精准的选品眼光和对市场脉搏的把握,而非依赖任何单一渠道。稀缺性本身,就是最大的价值保障。”
  接下来,她按住了翻译机, 翻译之后的机械女声传进了麦克风: “市场热度高是不假,但监管风向、技术迭代、甚至一个负面新闻都可能引发剧烈波动。将部分利润丰厚的筹码在高位变现,锁定收益,同时引入陈总这样的战略级合作伙伴分散风险,对你们团队的资金安全和长远发展,都是更明智的选择。”
  对面陷入了沉默,场面陷入了焦灼。
  张晗深吸一口气,再次对着翻译机说道:“Mark,我们两边都合作过,算是建立了初步信任。您这边对这次合作的具体顾虑是什么?我们可以坦诚交流。”
  良久,马克佛说道:“目前我不信任这位陈,连带着也不信任你。你把手里的作品转给他了吧,你知不知道,他拿到我们精心挑选的作品后,前后不到一周就快速出手套现。如此短视的操作,完全违背了我们寻找长期价值持有者的初衷。我们需要的是懂得欣赏艺术内核并且理解项目愿景,愿意陪伴项目成长的优质藏家,而非快进快出的投机客恕我直言,晗,你作为新上任的总监,在客户筛选和引导上,似乎过于草率了。”
  翻译字幕在屏幕上实时显示出来,陈汉升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。他几乎要冷笑出声,捂盘惜售,明明是坐庄拉盘的手段,这马克佛居然扯什么“艺术欣赏”、“长期持有”,这人不是扯淡!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,甚至有种想直接切断通话的冲动。
  张晗连忙给他做了个手势,让他稳住,然后解释道:““Mark,请理解,陈总是NFT领域的新锐参与者。他之前的操作,更多是出于对市场机制和交易流程的学习与验证,是一种必要的试水。请注意,他并未清空所有持仓,这恰恰说明他对你们团队的核心价值是认可并愿意继续持有的。这次追加投资,正是他寻求建立长期合作关系的明确信号。”
  显然,马克佛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,通话再次陷入沉默。
  片刻之后,她主动出击:Mark,为了表示诚意,也为了打消您对短期套现的顾虑,我们提出一个新方案:我们不再要求大火的‘赛博敦煌’,而是转向您团队目前正在力推的‘数字基因库’系列。我们也不要求地板价。按当前实时地板价上浮5%作为我们的收购单价。总量上,我们希望一次性购入100枚。同时,作为额外的诚意和保障,我们愿意签署一份具有法律约束力的锁仓协议,承诺在90天锁定期内不在任何二级市场平台出售这些NFT。您看这个方案如何?”
  陈汉升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无意识地快速敲击着,显然在飞速心算:当前地板价上浮5%虽然比直接扫地板货成本高,但远低于他预期中马克佛可能开出的溢价,而且能一次性拿到100枚核心项目的货,大大节省了时间和摩擦成本。
  至于这个锁仓协议,锁仓90天虽然限制了短期流动性,但也规避了短期暴跌风险,符合他部分“囤货”的意图。这个方案勉强可以接受。
  几秒钟后,扬声器里传来了马克佛明显愉悦的笑声,变声器也掩盖不住其中的满意:“晗,你总是能在僵局中提出令人心动的双赢方案。好吧,为了表示对陈总的诚意,也基于我们对你专业判断的信任,成交!100枚‘数字基因库’NFT,按协议签署时的实时地板价上浮5%计算总价。锁仓期按惯例90天。具体电子合同和接收钱包地址,我稍后发到你加密邮箱。”
  陈汉升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,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
  交易敲定,陈汉升心情大好。他环顾了一下简洁现代的办公室,突然想到了什么,随口道:“对了,我看你这办公室布置得很雅致。我也想买几幅画挂在家里,增添点艺术气息。你是专业人士,帮我推荐推荐?”
  她微笑着问:“您是独居还是和家人一起住?风格喜好呢?”
  “独居。风格简洁大气些就好,看着舒服。” 陈汉升回答。
  张晗略一思索,拿出平板电脑,调出一位艺术家的作品集:“那我推荐您看国内着名女画家喻虹的这幅作品。”
  这是一幅色彩明丽的油画。构图非常饱满,画面上是大片盛放的的向日葵,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仿佛燃烧着生命力,背景是深邃而宁静的蓝。整幅画充满了蓬勃的生机和温暖的力量感。
  “这是喻虹老师的作品,《怒放系列之叁》。喻红老师的作品功底扎实,色彩运用极具个人特色,温暖而充满力量。这幅《怒放》,” 她指着画作,“色彩明亮欢快,笔触充满活力。向日葵象征着阳光、积极和旺盛的生命力。把它挂在您客厅的主墙或者玄关,每天回家第一眼看到它,扑面而来的就是这种热烈和希望的感觉,能瞬间驱散疲惫,心情也会跟着明朗起来。相比于一些国外名家的天价作品,喻虹老师的画作既有极高的艺术价值,性价比也更好,更接地气,也更适合日常家居的氛围营造。”
  陈汉升看着屏幕上充满生机的画作,确实感到很舒服:“不错,就这幅吧。哪里能看到实物?”
  “我带您去油画展厅看看原作。” 她起身引路。
  两人刚走到画廊主展厅作品所在的区域,一个穿着画廊标准制服的女销售Sarah立刻挂着职业笑容迎了上来。
  她正要开口介绍画作,Sarah却抢先一步,热情地对陈汉升说:“您对喻虹老师的作品感兴趣?我来为您详细介绍吧,喻虹老师是我们画廊重点推广的艺术家,这幅是‘怒放’系列的代表作,运用了独特的……” 她语速很快,显然想把客户和业绩抢到自己手里,眼神瞥向张晗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。
  画廊内部自有规矩,客户接待和销售业绩是按照划分好的,虽说也有直接带朋友内部购买的,但是眼前这个衣着不菲的男人显然不是。那这就属于直接跨区撬单了。
  张晗立刻后退半步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:“Sarah,这位陈先生是我NFT部门的客户,刚在我们那边完成了一笔大单。他顺道想看看传统油画装饰家里,我就带他过来转转,想着介绍完就交给你们专业的销售同事。这单当然算你的业绩,我这边一分提成都不拿,你看行吗?” 她姿态放得很低,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。
  然而,Sarah显然不买账,觉得她是在用“大客户”压人,还显得自己小气,她撇撇嘴,小声嘀咕了一句,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:“哼,外行就是外行,什么都不懂只会乱抢生意,没业绩了就到处伸手……”
  旁边的陈汉升脸色已经沉了下来。他锐利的目光扫过Sarah:“我是张总监带来的客人,我是张总监带来的客人,我对你们画廊的销售规则很有兴趣。麻烦你带我去见见你们经理,我想亲自问问,像张总监这样为画廊带来大额NFT交易的负责人,连带客人看看其他区域的画作,都需要被你们销售员这样当面指责?提成到底是怎么分配的?是鼓励合作,还是鼓励内斗?”
  Sarah没想到陈汉升会如此直接为她出头,还要惊动经理。她脸色煞白,知道闯了祸,嘴唇哆嗦着,最终什么也没敢再说,恨恨地踩着高跟鞋匆匆转身离开了。
  看着Sarah狼狈离开的背影,陈汉升的脸色并未缓和。他转头看向她,她依旧低着头,肩膀微微颤抖,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,那副强装坚强却又委屈至极的模样,格外惹人怜惜。
  “她们平时……都是这么欺负你的?”
  她吸了吸鼻子,声音有些哽咽,带着自嘲:“刚开始,沉先生打过招呼,她们还不敢。后来看沉先生再也没来过画廊接我,我又一直没什么业绩……就……” 她没再说下去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墙倒众人推,尤其在拜高踩低的职场。
  陈汉升眉头紧锁:“沉聿他都不管?” 他无法理解沉聿既然把人安排进来,又如此冷落。
  张晗自嘲地笑了笑,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认命:“我只是个替身……只要这张脸没破相,我在外面是死是活,受什么委屈,他……大概都懒得费心过问吧。” 她深吸一口气,看向陈汉升,眼神真挚,“今天……真的谢谢你,汉升哥。要不是你,我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奚落。”
  一句“汉升哥”,击中了陈汉升心中某处柔软。他看着她,仿佛看到了在唐家同样处处受制的自己。一种强烈的共鸣油然而生。
  他叹了口气,声音里充满了苦涩:“谢什么。我们两个……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。” 他伸出手,似乎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,但手抬到一半,又觉得这个动作过于亲密和逾越,最终只是指了指那幅《怒放》,“就这幅吧,今天麻烦你了。”
  ***
  结束了一天心力交瘁的周旋,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。打开门,意外地发现玄关亮着灯,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味。
  沉聿回来了。
  他穿着舒适的深色家居服,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。听到开门声,他转过头,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带着快要溢出来的占有欲。
  她还没来得及换鞋,高大的身影便笼罩过来。沉聿他长臂一伸,不容分说地将她揽入怀中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,声音低沉:
  “忙了一天才回来。” 他的手掌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缓缓摩挲。“有没有想我?”